2021 安錫國際動畫影展於 6 月 18 日正式落幕，今年來自巴黎高等裝飾藝術學院的台灣動畫導演－黃詩硯，憑藉畢業作品《蝴蝶果醬》獲得學生動畫組評審提及獎，可說是台灣之光。映CG 也特別專訪導演，聊聊畢業作品的創作起源、法國求學的故事以及發行動畫短片的經驗。
早期學習油畫，於師大美術系畢業，之後前往巴黎高等裝飾藝術學院動畫電影學系就讀。畢業作品《蝴蝶果醬》獲得安錫影展學生動畫組評審提及獎，現於法國擔任動畫導演。
用幾句話簡單介紹《蝴蝶果醬》？
詩硯：《蝴蝶果醬》是一部全長六分鐘，運用超過 1400 張色卡紙，完全手繪製作的 2D 動畫短片。故事起源於自身生命經驗，當時隻身到法國求學已一段時間，雖然有認識很多動畫圈的朋友，但因為個人獨居，想著若哪天遭遇不測，究竟會遇到什麼事情呢？家裡的物品又怎麼辦？於是就以這個念頭作為創作想法，開始發展《蝴蝶果醬》的故事。而在劇本寫作上，為了讓《蝴蝶果醬》更有普世共鳴，於是在創作語言上，選擇比較通用的方式，來詮釋這段來自留學經驗的虛構故事。
片名為何取作《蝴蝶果醬》 ？
詩硯：片名 其實是來自一段被我刪掉的片段，但我很喜歡名字背後點出的故事涵義。動畫主要透過女孩的自白，講述從小到大家裡動物的死亡。這讓我想起童年時期到鄉下抓蝴蝶的經驗，當時會把蝴蝶抓到盒子中，但只要稍微不注意，這些蝴蝶會在盒子中互相把對方壓爛，進而死亡。這段經驗對我來說非常印象深刻，因為我沒有想要傷害這些動物，可是卻還是殺死牠們。在兒童時期，我沒有勇氣去處理這個瓶子，去面對牠們死亡的事實，因此當時只能選擇藏起來。而這段記憶也變成了故事主要的核心概念，當面對人事物的消亡，我們應該去面對這段事實呢？是選擇逃避還是去了解它！在故事中，隨著女孩的成長，對於死亡有越來越深刻的理解。
聊聊當初為何會選擇到法國就讀動畫？
詩硯：以前是學油畫，儘管在師大做過動畫，但一開始來法國也是想學純藝術，只是法國的藝術教育制度與台灣的不同，其專業分得很細，像是設計科系分成了十個類別，繪畫變成小分支，後來決定進入動畫系，主要是因為接觸數位藝術，並深受動畫師 Georges Schwizgebel 影響，開始了解動畫的多方面貌與各種可能性。原來除了商業動畫作品外，還有非敘事的動畫藝術存在。於是我開始往非敘事的動畫藝術目標前進，想要打造出敘事美學與故事相互獨立，卻又互相參照、達到完美平衡的動畫影片。
在台灣看迪士尼等好萊塢或日本製作的商業動畫，都覺得非常厲害，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做動畫。可是來到法國後卻發現，獨立製作動畫短片其實也會有市場，才赫然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做動畫。
by 動畫導演 李詩硯
聊聊你就讀的是大學課程嗎？跟一般大學的教育制度有什麼不同？
詩硯：由於巴黎高等裝飾藝術學院是一間擁有200多年歷史的老學校，所以他的制度非常老，與台灣熟悉的升學制不同，我就讀的是五年碩士學制，但來就讀的學生很多都念了其他藝術學校才來考，若是要插班考，也有特定的學經歷與年齡限制。
而我們學校數百年演進以來，現在有十個科系，一年級一個科系最多入選 15 人，而十個科系加總最多80人。每個科系的範圍都很廣且專精，但不同科系間不能互相選修，就連設備也不能用別的科系。這樣的好處是能夠獲得該領域最專精的學習以及最大化的資源。儘管各系課程壁壘分明，但學校還是有共同選修課，例如油畫、素描，加上一年級進來是先不分系，可以認識不同科系的朋友。二年級才會選主修，而且中途想要轉系也非常容易。
你就讀的動畫電影系有怎樣的課程？
詩硯：我們科系專注在動畫導演的培養，而不是動畫師的訓練，所以會有很多理論課，像是動畫歷史、藝術概論，又或者是熟悉各式動畫媒材的課程，包含偶動畫、紙上、電腦等，還有聲音剪輯相關，但技術性的課程偏少。學校透過多方面的學習，帶我們了解動畫的各種可能性，進而培育身為導演的說故事能力，這也是為何我想選這個科系，因為我想成為能獨立作業的動畫導演。
另外，歐洲學校跟台灣不太一樣的是，會區分「技師」與「老師」。老師主要教授概念或是創作上的問題，例如動畫敘事能力、美學豢養；技術則是教技巧，例如電腦操作。舉例來說一堂偶動畫課，老師會教你如何用偶動畫說故事；技師則是教你如何製作偶與場景。
呈上題，有沒有哪一堂課最讓你印象深刻？
詩硯：最印象深刻的是理論課程，它不像一般理論課程那麼死板，反而非常生動有趣。記得有一堂課，老師要求我們戴眼罩，一個人手扶著一個人在學校各地探險，其中還有上下樓梯的動作，非常大膽且有趣。還有另一堂課是攝影機吊在天花板，每位學生半裸著身子，在教室拍攝有趣的停格動畫。這些課程都跟探索與感受有關，可以激發我們的觀察力與想像力。
老師一直與我們強調，不是只有影像可以感動人，聲音與體驗也很重要，你如何透過作品傳達不同感受。畢竟學生畢業後的出入也可能是數位藝術或裝置藝術家。所以激發創作想像就變成課程最重要的環節。
by 動畫導演 李詩硯
聊聊法國的動畫發行制度？
詩硯：在法國製作完畢業製作後，可以付費去找專門做動畫、短片的發行商。發行商的工作主要是代理短片，去報名國際影展以及洽談平台播映的買賣，有點像是短片的經紀人。找發行商的好處是不需要在額外花時間去登錄、填寫影展的報名手續，由發行商全權負責，讓影片在國際影展上有更高的曝光量。加上法國短片市場非常熱，很多電視、串流跟電影院都會想做短片的買賣，所以是個推廣創作的好契機。而《蝴蝶果醬》的發行商 Miyu distribution 是 Gobelin 學校長期合作的發行商，對動畫短片的操作已非常熟悉，交給他們負責讓人非常安心。
法國觀眾對於動畫的態度跟台灣觀眾有甚麼不同嗎？
詩硯：在台灣可能會區分敘事動畫與實驗動畫，但在法國這都是「動畫藝術」，比較會區分為商業動畫(成本高)與獨立動畫(成本低)。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在法國，觀眾對動畫短片的接受度比較高，不論這個作品的表現手法如何，都很容易在電視上或戲院裡被看到。而在台灣，觀看動畫短片平台比較沒那麼普及，於是觀眾對於非敘事的動畫會比較陌生，也才會區分敘事與實驗動畫。只是隨著動畫影展與串流的興起，觀眾越來越能看到各種不同類型的動畫，也更能了解動畫的各種可能。
實驗與敘事的性質其實非常難劃分，你該如何去定義這樣的敘事方式是充滿實驗性，畢竟每一種敘事方式都是在說故事！
by 動畫導演 李詩硯
《蝴蝶果醬》也有參與安錫動畫影展，聊聊參與影展的經驗？
詩硯：這是我第一次入選的國際影展，非常興奮與開心，同時為我打開了一道大門，不僅作品獲得線上與線下的雙重曝光，還在影展中遇到很多知名動畫導演、藝術家，他們都非常親切且毫無距離感，與他們交流的過程，也從中吸收很多動畫知識與能量。再者，我也非常榮幸能獲得學生動畫組評審提及獎，並入選安錫國際影展 2021 Program (到別的影展宣傳與公映)，讓 《蝴蝶果醬》能被更多人看見。
文章授權來源：映CG