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我們的月亮》，是大貓工作室繼《七點半的太空人》後推出的動畫短片，曾獲得台北電影獎「最佳動畫片」、金穗獎「最佳配樂」的殊榮。近期，為了因應佳節，大貓工作室正式公開這部短片，故事細膩的情感，仍是叫人感動不已。此篇我們節錄 映CG第35期 的部分專訪，讓我們一起了解在這個動人故事背後，團隊們付出的努力。

大貓出品‧品質保證

《我們的月亮》故事，是當時楊子霆在臺灣藝術大學多媒體動畫藝術研究所時，發想的畢業製作。當時的指導教授─鐘世凱老師，鼓勵導演爭取文化部的短片輔導金，而過程中，也跟大貓工作室的負責人－王尉修(也是我台藝研究所的學長)分享許多創作經驗。之後很幸運地爭取到了輔導金，與大貓工作室的合作也正式開始。

初次合作是在《七點半的太空人》，在王尉修導演的邀請之下，楊子霆負責2D手繪特效製作，雙方便開始時常聯繫。子霆說:「當時在申請文化部的短片輔助金的同時，因為大貓以前也有申請過的關係，我很自然地向他們尋求幫助，他們也不吝於分享意見。正當我思考《我們的月亮》該如何製作時，王尉修導演就提出了『不如合作吧！』的想法。當時還是研究生的我，先以特約導演的身份加入。等完成後再投入《德哥與皮皮》的製作陣容。」《我們的月亮》因為是一部 2D 手繪動畫，而大貓工作室擅長 3D 動畫製作，在缺少手繪動畫師的情況下，透過老師的介紹下，找來了許多臺藝大畢業的創作者加入。

製作過程中的層層挑戰

從前期規劃、申請輔導金、等待結果到開始在大貓工作室製作，《我們的月亮》前後花了將近二年左右的時間，也面臨到許多困難與挑戰，導演表示:「主要困難還是在於個人經驗的不足吧，沒有製作過這種長度的短片，在此期間大多都是接案子為主，突然對創作感到有點陌生。而且《我們的月亮》中包含著大量的資訊與情感，在寫劇本時就很傷腦筋，很難想像出成品會變成什麼樣子。好險當時有很多朋友、前輩的鼓勵，不然我可能在申請輔導金時就放棄了。」

除此之外，在故事呈現的選擇上也經過了一些轉折變化。《我們的月亮》雖然是幻想題材，但是科幻作品還是要符合一定的科普常識才會讓觀眾有所信服，導演在撰寫劇本時也看了很多相關的文章。「最初我很著迷於要如何說服觀眾，讓故事中提出的理論是合理的，但同時也會擔心故事重心被這些科普味道的資訊帶偏 ，所以我就去請教一位主修天文的朋友，想知道我的描述有沒有符合物理概念、有沒有更簡單的敘事法？但所得到的答案是『你的故事重點又不是要告訴觀眾這些知識，就算你沒有描述清楚，或是概念有瑕疵又何妨？』於是，我打消了原本的念頭，雖然科幻作品勢必要奠基在某種正確的科學知識之上，但是知識正確跟作者個人想像力的發揮比重可以是有彈性的。」

階段性凝聚成員間的認知

在本片中除了導演的身份外，楊子霆也負責分鏡、構圖與剪輯的任務。在看過本作一定會被其流暢運鏡與十足的動態效果深深吸引。談到動畫的製作流程時，導演在製作前會先將動態分鏡完成，再與動畫師做簡單溝通，描述每個鏡頭想表達的內容是什麼。「在與動畫師合作的過程中，有很多時候是讓他們自由發揮的，他們在動手之前，也會先與我溝通為什麼想這樣做，有沒有比我原本想要的更好？我希望能讓大家發揮各自擅長的領域，讓作品是每個人能力的結合。」

剪輯如先前所提到的，導演在製作動態分鏡的同時就已經在剪輯。「每當動畫師與合成師不斷提高畫面完成度時，我都會一再確認畫面的內容是否前後連貫，並且與成員們分享來確認大家想法。」導演提出另一項重點，他認為每個人在看到較不完整的動態分鏡畫面時，大家都會各自去想像完成後的畫面是如何的，當你以為表達得夠清楚時，其實每個人對細節的想像都不太一樣。「在溝通上的難處是，要如何確認對方提出的是真正的問題，而不是因畫面不完善而產生誤解。例如當我發現因為剪輯節奏過快，造成場景辨識度不足時，讓不少成員搞不清楚主角所在的位置，有時候在太空艙裡、有時候在宇宙中，在動態分鏡階段時並沒有提出這些問題，因為其實每個人都以為自己的理解是對的。後來的解決辦法就是加強場景的辨識程度，讓每個場景有專屬的代表色，譬如宇宙是黑白的，而室內遇到危機狀況時就閃爍紅光，用顏色的切換來提示主角的位置，盡量避免修改剪輯的節奏。」

用顏色來連結起觀眾情感

前製時，導演先依自己偏好的卡通風格來設計角色與場景，並準備了色彩計畫，當時偏向大色塊、色彩鮮明的感覺。當美術加入後，她依照現有的設計與自己的風格做結合，發展出屬於本片的美術。由於美術設計師本身是學習傳統油畫，她將手繪的筆觸與光影處理加進《我們的月亮》中。最後定調的風格擁有寫實的光影氛圍，但也保留卡通感的造型與色彩。

在做色彩計畫時，有很多設計是有目的性的，譬如:為了展現宇宙空曠、冷漠的感覺，團隊決定宇宙的場景(像是背景的巨大星球與碎石)皆以黑白的灰階呈現，當色彩鮮豔的角色身在其中，更能凸顯他們被黑暗包圍的衝突與孤寂。另外角色和物件的設計，在配色與造型上的靈感來源是蜜蜂，至於為什麼這樣設計呢？希望觀眾能在正片中看出端倪。片中也有很多利用顏色來敘事的例子，我將色彩視為符號，為的是當觀眾看到同樣的顏色在不同情節中出現時，能自然地將兩個情境的情感與內容做連結。

運用 2D 動畫製程，展現手繪動畫魅力

2D 角色動畫主要使用了 TVPaint 來繪製，背景則是在 Photoshop 處理。3D 動畫方面，主要使用 Maya，合成為 After Effects，最後再進 Premiere 中剪輯。導演提到，為了發揮手繪動畫的特色，選用 TVPaint 這套試圖模擬紙上動畫軟體來繪製角色，當中並沒有使用電腦的補間動畫技術。「所有看到的角色動畫都是原畫師先畫好關鍵影格，再分配給動畫師補上中間的動畫，這樣做自然會有作畫失誤，譬如說變形與錯誤的結構，但我想，適量的失誤就是手繪動畫的魅力之處吧。」

另外，為了讓角色與背景的風格相融，團隊選擇製作無線條的角色動畫。而導演也為我們解說製作方式：「先繪製草稿，動作確認後就可清稿成乾淨的線條。在這個階段，將動作的原畫與動畫完成。下一步則是將角色的身體部位當作元件來看，每個部位拆成不同圖層，再幫每個部位的線稿換上屬於它的顏色。例如頭髮用藍色線條、衣服用橘色線條，在這個階段要以每個色線為單位重新修正動畫，做更精準的中割。最後再將顏色填進色線中就完成了。」

3D 技術作為輔助

儘管《我們的月亮》是 2D 手繪，但仍有 3D 技術的輔助，3D 除了解決手繪不容易做到的效果外，更讓整部動畫極具深度感受。為了讓 2D 與 3D 元素在視覺上看起來更融合，除了 3D 模型的材質與手繪的背景相同外，製作團隊也針對動畫幀數做了處理。導演說:「因為 3D 算圖是流暢的一秒24幀，而我們大部分的手繪動畫卻沒有做到這個地步，這時候就要逐格抽掉 3D 動畫，讓手繪與 3D 的格數相同，避免視覺上不同步的效果。」

在 2D 與 3D 元素的使用上，導演透露短片中的場景(像是太空艙內和碎石群)與物件(列印機和小艇)都有做 3D 模型，來幫助他們掌握空間感、畫面的構圖。「在畫面是定鏡或是單純平移的情況下，我們都會將 3D 模型當作參考，繪製平面的背景。當鏡頭不止橫向移動，有深淺運鏡時，我們就會在 3D 軟體裡面建立鏡頭運動，並且直接使用 3D 模型。還有像隕石與碎石群等大量且重複的元素，放在近景的會使用 3D 模型，放在遠景的則會手繪製作。另外，片中看到的隕石雨襲擊的段落，因為有運動較複雜的鏡頭，針對這些鏡頭我們就會先在 3D 軟體裡操作，將快速移動的隕石、被隕石撞擊的碎石群、大行星、小艇等素材的動態調整好，並將代表主角的簡單模型放在舞台內，先設定好他的動線，之後手繪動畫師再依據這些 3D 參考物來繪製角色動畫。」

讓情感更加豐厚的聲音、音效與配樂

導演也分享了音樂與聲音的製作流程與故事。「我在大學畢業製作時就跟配樂師─蔡曜任合作過了，那時候就領教到他的功力，所以本片配樂的第一首選就是他，也很幸運地能再次合作。在本片還是動態分鏡的階段時，我就有請他看過，當時他表示畫面還不夠完整，無法體會要傳達的情感。於是我等到進入後製合成階段時，才開始委託他製作配樂，讓他有較完整的舞台來創作。他先用各種參考素材來與我解釋配樂會如何安排，之後我們用電話溝通交流了數次，期間他會給我製作中的半成品來確認路線是不是我要的。他深入了解作品的態度讓我很佩服，而且還加入很多自己的想法，幫作品加了很多分。」

在角色配音上，則是與聲產力文創合作，對於配音員們專業的表現，讓導演打從心底佩服。導演說:「配音員們在配音前做足了功課，一進到錄音室裡就馬上變成我的角色了，當我聽到女主角小娟的笑聲從隔壁錄音室傳來時，一瞬間我完全以為現場真的有位小女孩。我也從錄音過程學到很多，看著聲音導演─林協忠老師與配音員們溝通，那種對於品質的要求、還有願意找出新的詮釋方法的態度，讓我很感動。」

導演也提到混音完成那天的故事。「因為我們做的規格是 5.1 聲道，所以借了專業混音室來做最終混音。當我到混音室時，看到大螢幕正在播放隕石襲擊的片段時，隕石飛過的聲音從室內的一邊跑到另一邊，就像隕石真的飛過我的頭頂一樣，這都是混音師─高偉晏努力的成果，他讓《我們的月亮》成為了一部適合在戲院觀看的動畫短片。那天晚上大家一起看著最終混音完成，我心想『完成啦！我們的月亮！』很滿足。」

超越時空，連結彼此心意

為了讓大家在之後看過正片後能有更深入的體驗，導演也闡述著《我們的月亮》想傳達給觀眾的訊息。「在故事中，我想呈現的主題之一是『如何表達關愛。』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靈感來源，就是蘇軾在【水調歌頭】中的一句話『但願人長久，千里共嬋娟。』我認為這句話所表達的意境是『愛能超越時間與空間。』只要親人們健在，就算遠在千里之外，月亮的光亮都能將彼此的心連結在一起。《我們的月亮》中，主角用了特別的方法傳達出這個訊息，希望觀眾能接收到。」

另外我想傳達的其他概念是「不論結果如何，重要的是你在過程中做了怎樣的努力。」、「結果不分好壞，端看你從哪個角度去解讀。」我想，就是在說「轉念」的重要吧。

by 動畫導演 楊子霆